江和附和道：“爺爺說的對，他老林家都是賴皮。”

老爺子不氣反笑：“寶貝孫女，連你也這麽認為啊。”

江和一本正經的說：“那當然了。”話鋒一轉：“爺爺，不過呢，林家苦了那麽多年了，也算是報應吧，我們江家也總不能不讓人家活啊。”

“誰不讓他們活了？那生活不是靠賴，要靠自己動腦筋還要靠雙手勤奮努力，而且呀，你不想受窮，你就得把握機會，不能我有心扶持，他老林家還要跟我置個氣，把我當仇人一樣，放著到嘴的肥肉不吃，我能怎麽辦？”老爺子氣的直咳嗽，還好江和把茶杯帶出來了，他灌了幾口茶，才緩過勁兒：“要我說啊，他老林家都是死腦筋。”

江和附和道：“就是，受窮也是活該。”

“哎，你話可不能這麽說。”老爺子嚴肅的批評她：“這個世上無論窮富，都有各自的苦衷，沒有誰活該不活該的，想當年啊，你太爺爺他們都是窮人，最難的時候，沒衣沒鞋穿還連一口吃的都沒有，活活餓死了好多人，你能說他們也是活該嗎？”

江和搖頭：“那不能。”趁熱打鐵的勸：“爺爺，我覺得你說的特別有道理，那既然這樣，讓老林家主動上門認個錯就算了，冤冤相報何時了，對吧？”

老爺子嘆了嘆說：“就是拿錢買，我也想把西街那塊地歸於東街啊，這是老祖們的心願。”

江和不理解老祖爺爺大伯們為啥非要把西街歸到東街，她想問一句，當年到底發生了啥，爺爺卻不給他機會。

他看向緩緩駛動，一直跟著他們的車子說：“寶貝孫女兒，爺爺有點累了，要回去啦，記得常來看我。”

江和對他保證：“我保證每天都會去看爺爺。”

老爺子終是笑著回去的，車子駛動的時候，他隔著車窗沖江和喊：“寶貝孫女兒，遇到難事盡管來找我。”囑咐江和轉告她大伯，家宴另外擇日重設。

天擦黑的時候，楊敢當提著一壺自家釀制的米酒，一瓶珍藏多年舍不得喝的茅臺，打了個手電筒，站在西街巷子口等老宋頭。

老宋頭快步走過來：“敢當哇，你說你找老林頭喝個酒為啥還要拉上我，我忙的團團轉哇。”

楊敢當沖他晃了晃手中的米酒：“這個也不能讓你停下來喝杯酒嗎？”

老宋頭小眼睛頓時亮了，劈手奪過去抱在懷中，如獲至寶。

兩人借著手電筒的亮光，直奔老林頭的家。

“你說我為啥要拉上你？”楊敢當轉眸看一眼老宋頭：“你和老林頭年紀相當，總比我共同語言多吧，到時候，你們喝的差不多了，你旁敲側擊的問一問林家江家是怎麽結下梁子的，事情不就好辦多了嘛。”

老宋頭笑聲很是爽朗：“哈哈哈哈哈哈哈，我就知道你沒憋什麽好屁。”

楊敢當臉色一正，很是嚴肅：“我們是人民的公仆，可是不能夠爆粗口的。”

“你少給我上綱上線的，不，敢當啊，你這是啥子毛病喲，上班期間都沒有對誰上綱上線的，這怎麽要一下班就人民的公仆不許爆粗口了，我跟你講啊，我父親是南陽人，我母親是四川人，我老伴兒是陽新人，我可是會好多種方言的人，那怎麽是爆粗口勒，完全就是東北話嘛。”

“那東北話是你那樣講的嗎？瞅瞅表，多錢兒了？”

老宋頭掀開袖口看了一眼他那塊老式石英表，催促楊敢當：“麻溜的，別墨跡了。”

得到消息的老林頭，站在大槐樹底下等他們。

他聽到兩人的說話聲後，扭開手電筒晃了幾下：“來了啊。”

楊敢當忙迎上去：“老叔，外面天寒地凍的，你出來幹啥，快回。”

老林頭穿的厚。裏棉襖外棉襖的，看起來鼓鼓囊囊的，走路都不靈便了，腳下一滑險些摔倒，楊敢當長臂一伸，穩穩的扶住了他。

“剛果給我穿太厚了，我不穿他還不讓我出來，豬蹄子早就燉好了，他還弄了一個火鍋，我就出來看看你們來了沒有，還別說啊，難怪你倆能湊到一起，東北話都說的那麽地道。”

老林頭只要不拿他的煙袋鍋，話就有點多，絮叨了一路，到家後，林果剛正好吧菜下進火鍋，他解下圍裙，笑瞇瞇的看著楊敢當老宋頭：“二位領導，你們來的正好，來來來，這就可以開吃了。”

四個男人圍著火爐坐，火爐上煮了一個火鍋，一砂鍋的黃豆燜豬蹄，這都是下酒的好菜，大家開懷暢飲，先喝白的再喝米酒，酒過數巡，都有了幾分醉意。

林果剛開始發煙，老林頭習慣性的抓過煙袋鍋吧砸著狠吸了幾口，才由著林果剛把煙絲塞進煙袋鍋裏點了再接著吸。

四五十年代出生的老宋頭，喝點酒就喜歡說父輩們和自己的青春年華。

“現在的生活真是越來越好了，想當年哇，連飯都沒得吃，我記得小時候餓了灌涼水，越灌越餓，餓的受不了就去掏鳥蛋，摘果子，為了裹腹，我硬是練就了一身爬樹的本領，有一年，家鄉鬧匪患，我沒地方躲，嗖嗖爬到樹上躲起來，這才逃了一劫。”

楊敢當撓了撓他那一頭短發：“老宋頭，我不是記得你說過，你年齡很小的時候就去當兵了嘛。”許是最近操心的事多，他黑黑的短發中夾雜著幾根銀絲。

“那是後來。”老宋頭想了想說：“我是一九四九年出生的，剛好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那年。”

林果剛笑著說：“難怪你叫宋共和。”

老林頭狠吸了一口煙說：“這個名字好啊。”看向老宋頭，像是找到了知音：“我記得鬧匪患最兇的時候是五幾年，那時候我才十幾歲。”

“可不是嘛！”老宋頭手中的煙已經抽完，他將煙頭扔進火爐，接著說道：“我也才十幾歲，當兵是後來的事。”

一鍋煙抽完，老林頭習慣在鞋底子上敲煙灰，敲完端起碗再喝酒。

其他人跟著他一起端起碗，各自喝下去一口。

“你當兵的時候，正是我們老林家在這條街上正式安營紮寨的時候。”老林頭發出幾聲長嘆：“哎，想起來就覺得憋屈。”

楊敢當掃視一眼老宋頭林果剛，三個人心照不宣，眼睛都亮起來，齊齊看向老林頭。

“憋屈啥啊老叔，我們終究是在城裏紮了根了呀。”林果剛端起裝酒的大瓷碗，跟老林頭的碰了一下：“來來來，幹了。”

老林頭擺著手說：“肚子裝不下了。”

楊敢當適時的勸大家：“這個酒啊，喝開心了就好，過量容易傷身，依我看啊，咱們幹了這碗酒，就著火爐掏掏心窩子好不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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